清晨的风裹挟着青草香钻进校服领口时，我正盯着操场边缘那棵老槐树发呆——它的枝桠间漏下细碎的光斑，落在塑胶跑道上，像撒了一把会发光的糖。今天是周三，按惯例该上体育课，可我盯着脚尖的运动鞋，心里直打鼓：上周测400米时，我跑到半程就岔了气，最后是被同桌小棠架着才勉强完成的。

“集合！”体育老师老周的声音像道炸雷，惊得我赶紧收神。队伍很快排成歪扭的长龙，老周举着秒表晃了晃：“今天不练技巧，来个实战——400米计时跑，及格线1分50秒，没达标的同学，放学后加练！”话音刚落，前排的阿杰就夸张地哀嚎起来：“老周你这是要我们命啊！”惹得全班哄堂大笑，连我也跟着咧了咧嘴，紧绷的神经松了些。

轮到我站在起跑线上时，太阳已经爬上了头顶。我深吸一口气，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汗味和防晒霜的味道。发令枪响的瞬间，我像只被弹簧弹出去的兔子，冲在最前面。前200米还算顺利，风在耳边呼啸，我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，像台不知疲倦的马达。可跑到300米标记处时，小腿突然传来一阵酸胀，喉咙也像塞了团火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。“放弃吧……”这个念头刚冒头，就听见旁边跑道上传来小棠的喊叫声：“林夏！加油啊！我看到你了！”

我猛地抬头，看见她站在跑道边的树荫下，双手举过头顶挥舞，马尾辫随着动作甩来甩去。她的声音像根绳子，把我从疲惫的泥沼里往上拽。我咬紧牙关，强迫自己迈开步子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沙子上，却又无比坚定。最后的50米，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重叠在一起，像一首激昂的战歌。当我冲过终点线时，膝盖一软，直接跪在了地上，大口喘着粗气，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——不是疼，是释然，是战胜自己的狂喜。

老周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：“1分48秒，及格了。”他递给我一瓶冰镇矿泉水，瓶身凝着水珠，贴在额头上凉丝丝的。我抬头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，忽然想起开学第一天他说的话：“体育课不是用来折磨你们的，是用来教你们学会和自己较劲的。”

放学路上，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，我摸着发酸的腿，忽然觉得那些汗水都是甜的。原来最艰难的时刻，不是奔跑本身，而是说服自己不要停下。就像操场边那棵老槐树，每年都要经历风雨，却依然能在春天抽出嫩芽——而我们，也在一次次跌倒又站起中，长出了更坚韧的翅膀。

今晚的梦，一定是铺着塑胶跑道，跑道上洒满了阳光，而我，正在风里自由地飞。